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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開篇是因為周二上完了philosophy of mind的最後一堂課,我成了哲學系學生的第一門課覺得時光荏苒,有點感觸,想要隨便講講。結果提起筆來卻發現收也收不住,快要寫完的時候發現時間就要跳過十二點,跳過十二點就是1231日,那麼索性就當成是我的2012年的一個回顧,隨它去罷。

     

      從差不多三年前下定决心大學畢業以後要去念哲學開始,到現在確實花了不少時間在上面,回頭看看,感覺盡是在亂學,走了很多彎路浪費了不少光陰。

      一年前的這時候,大概是我有限的人生裏最難熬的一段時間,雖然我這點淺薄的苦難在經歷豐富人看來算不得什么,至多不過是小布爾喬亞式的矯情和酸水,但是作為一個順風順水的過了二十多年的嫩小子,著實不太好過。

      一年前的這時候,我已經過了好幾個月的苦行僧式的生活,躲在租的髒兮兮房子里準備考北大哲學所,每天六點多起床去圖書館和自習室念書念到晚上十一點,一天下來都說不上十句話,要不是買包子吃的時候要選口味,說不定語言能力都喪失了。那時候最高興的事就是每週一次坐四十分鐘地鐵去接已經工作的女朋友下班,兩個人吃頓晚飯,我把她送上回家的公車,眼巴巴的看著載著她的公車開走,然後自己再灰頭土臉的滾回去念書。

 

      研究所的入學考試是在2012年的178號,在這個考試之前的8天前,也就是一年前的今天,我被房東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趕出了住了一年的房子。我租了一輛三輪車,把小山一樣的行李拖進我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旅館之後,對著廁所的鏡子傻笑了半天,心想自己爲什麽混成了這個德性。

      最後的八天,我在旅館里索性門也不出了,只有餓得不行了時候才去樓下便利店買個盒飯。那時候想起一天比一天近的考試,只覺得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是還是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把快翻爛的西方哲學史看了又看,把沒一點興趣的中國哲學史裏面生澀的概念抄了又抄。

 

      該來的總是會來,其實17號考完政治和英語的時候我多少還有些信心,可惜這點不多的信心在18號上午抽出西方現代哲學考卷的一瞬間就算是徹底的灰飛煙滅了。一道25分的大題問我kripke的語言哲學的一個什麽概念,老實說那時候我也就對他的名字有點印象,其餘就是完完全全的空白,真不知道這麼長時間的複習是不是都學到狗身上了。

      上午的三個小時的考試對我來說大概比三天還要長,恍惚的交卷走出考場,我給家裡挂了個電話,我說“媽,這回沒戲了”。對家人的感謝永遠也不夠,感謝我能有這麼偉大的父母,對我這個不成器的混蛋兒子永遠都是只有付出,從不苛求,他們對我的安慰讓我好過的同時更添了幾分愧疚。

      雖然上午考完結果就已經註定,但是好歹堅持了這麼長時間,多少要給自己個交待,下午的西方哲學史還是去考了,意外的答的不錯,但是想想上午還是只有苦笑而已。

 

      失魂落魄的走出考場,翻出手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相處三年女朋友發來了分手的短信。隨後的這一年里我每每想到這個場景,都要感歎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我猜她有這個想法一定不是一天兩天了,然而爲了不影響我的考試,硬是等到了現在,能和她一起走過三年算是我的福氣。

      可是無奈我那時候連傷心地時間都沒有,因為那時候我好歹還算是個心理系的學生,未來的四天我還有三門期末考試要考,一篇期末論文要寫。我逼著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機械的硬記那些讓人抓狂的心理學概念。110號下午,我心力交瘁的把倉促而就的論文塞進了老師的信箱。四十個小時以後,我要考這學期的最後一門考試,本來大一就該修完卻被我退選的“普通物理B”,這門課只在每個學年的第一學期開設,如果考試通不過,恐怕我就只得在上海多蹉跎半年了。在這最後的四十個小時里,我先拿三十三個小時證明了自己不是那種能花三十三個小時學會用微積分解物理題的天才。又花了兩個小時呼天搶地的抓狂和崩潰,終於,在112號凌晨3點的時候,我決定去醫院裝病騙病假條來申請緩考。

      天可憐見,或許是那幾天壓力太大,作息不規律,驗血和驗尿竟然真的顯示我有幾項結果輕微超標,於是在醫生懷疑的目光的注視下,我拿到了這張救命的假條。接著,我在學校門口一個人坐著等太陽慢慢爬上半空,沖到物理系教務室申請了緩考,馬不停蹄的回旅館收拾行李,買了機票,狂奔到機場,乘上了回北京的飛機。

 

      回到家裡,媽媽只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想吃什麽?”然後就開始默默地燒飯。那時候爸爸在遠地方出差,年後才能回來,家裡只有我、媽、還有來北京玩的十歲小侄子。寒假最開始的兩個禮拜過的渾渾噩噩,精神差的一塌糊塗,每天半夜三點睡覺,早上六點多點就不能繼續入睡,飯也吃得很少,下午坐在沙發上對著空墻發呆,回過神來就已經是晚上了。堅持給那個明知不會有回覆的號碼發短信,苦苦哀求,除此之外,就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些什麽。

      122號晚上,除夕夜,爸還是出差在外,我和小侄兒和媽三個人對著一大桌子菜。不知道他倆怎麼想,我覺得多少有點冷清。開了一瓶酒,一杯一杯的往肚裡灌,伴著酒的是從我嘴裡冒出來的一句一句莫名其妙的吉祥話。媽也不攔我,只是看著我苦笑。我喝多了就開始哭,哭的天昏地暗,哭的撕心裂肺。小侄兒問我媽“叔叔爲什麽哭?”,我媽說“他心裡有事兒”。

 

大年初一一早醒來,神清氣爽,情緒這東西大概就是這樣,一直壓在心裡是不行的。

一年前的我原本胖的可以,身高183釐米,體重足有100千克,初一早上站到體重秤上,竟然只有92了,從那一天開始,我下決心減肥,改變一下自己維持了十年的胖子形象。

不過這時候我面臨的,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六個月後我拿了畢業證就要沒學上了。西方國家學校的申請時間早已過了,北大哲學所又沒考上,自己的事自己不操心也不會有人幫你。不得不說我運氣好的可以,台灣高校開始對大陸招生了,限制條件很多,必須是985畢業生,必須是六省戶籍,申請材料還有六七樣,可我卻正正好好每一項都符合。

      把失敗的考試拋到腦後、把拋棄我的人拋到腦後,我一門心思的開始準備申請台灣的學校,寒假的後一半就在這樣忙忙碌碌的準備中過去了。

      開學后還是在忙這些,雖然說符合一切申請條件,不過這雜七雜八的申請材料還是讓我頭疼的可以,單單那個五千字的“研究計劃”,就讓我這個不是哲學系的學生兩眼一抹黑。不過,爲了挽救我岌岌可危的學業前途,該做的還是得做。終於,最後的最後,在材料寄出截止時間來到前三個小時,我在那有四五釐米厚的裝滿各種文本的大信封上面貼上了封條,鄭重其事的遞到了郵局工作人員的手上。

 

      幾天后,意外也不意外,前女友聯繫了我,約我出來吃飯。那是一個週六的中午,第一眼看到她就發現她瘦了很多,原本勻稱的她單薄了很多,從中午一直到下午再到晚上,兩個人面對面聊的都是些有的沒的,簡直不知所雲,像是很久沒見面的老朋友一樣。直到最後我再次送她到回家的公車站,轉身要走的時候,她拉住我的衣角。

      我轉身看她,她眼淚就掉了下來,說要我回來。那是二月底的上海,春寒料峭,不比台北的溫暖,看她一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在風裡瑟瑟發抖,不知道有多可憐。可我有什麽辦法,安慰她半小時后,終於我還是離開了,有的東西可能就是找不回來,走回寢室的路上,我仰頭又低頭,最後卻是沒有眼淚,這個時候我知道是我真的失去了她。

 

      等待總是焦躁,從三月中開始,我除了減肥和每天上十次陸聯會的網站查看有沒有新消息,完全沒有半點事情可做。看書看不進,別的活動也沒什麼興趣。四月的第一天,我再也無法忍受,買了張火車票逃回了家裡。

      在家的兩個禮拜,我把自己丟給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第一周我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背起二三十公斤的攝影器材,跑到野外的一個小河溝去拍翠鳥,坐在河邊上等著那兩隻比麻雀還小點兒的漂亮小東西出現,等她們擺出各種各樣的漂亮姿勢。一直待到下午兩點鐘,光線不再美好,就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回家,路上給自己買一袋肯德基吃。不過也托這幾天的福,拍到了我玩相機這麼多年最滿意的照片之一。

      第二周我厭倦了和翠鳥為伍,開始滿京城的亂晃,第一天去國家博物館,第二天去首都博物館,第三天去故宮博物院,第四天自已一個人跑到根本沒人去遊樂園玩了半天又放了一下午風箏。最後,爸媽再也無法忍受我這種混吃等死的無聊行徑,把我趕回了上海。

 

      2012417日,我的22歲生日,台灣院校招生放榜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自然沒有睡好。放榜前二十分鐘打開網頁,一遍一遍,傻兮兮的刷新再刷新。

      958分,“國立台灣大學 哲學研究所 正取”。

      給家人打電話,俗氣兮兮的給每個朋友打電話。

      取出攢了一年多的9000塊人民幣,跟朋友借3000塊,拉他跑到大世界,買下覬覦已久的愛物。

      請朋友們吃飯,開了放在櫥子里很久很久也捨不得喝的紅酒。

      喝醉。

      半夜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漫遊,直到三點。

      還是忍不住又給家裡撥了電話,吵醒了熟睡的爸媽,醉醺醺的說了很多很多,三個月后第二次哭得一塌糊塗。

 

      無論是為傷心而落淚還是為高興而落淚,第二天日子還是要過。

      隨後,畢業前的幾個月算是輕鬆愉快,除了頭疼畢業論文的一段時間,和到處跑來跑去辦赴台手續和一直堅持減肥,也沒什麼正事。和同學吃吃飯、喝喝酒,抒發一下畢業時必定的離愁別緒,感歎下時光匆匆,或者看看閒書、電影,跟朋友一起打個球,無非如此。

      畢業典禮的時候,家人特地從北京飛到上海參加,那時候我已經減到了只有77公斤,見了面差點有些認不出。

      復旦的畢業典禮我去過兩次,第一次是一年前,前女友畢業的時候,那時候聽校長站在主席臺前慷慨激昂,看著數千人整齊劃一的穿著學士服,即將奔向四面八方,聽他們把校歌唱的震天響,心裡說不出的感動,有好幾次都紅了眼睛。

      第二次自然是我自己畢業,真的輪到自己的時候反倒覺得平靜而平常,像是迫不及待要離開一樣,校長講話的時候竟然睡著了,不得不說是一件趣事。

 

      減肥是我做過的最有毅力的事之一,直到7月畢業回家后還是沒有停止,那段日子我每天早上吃一個雞蛋和一片麵包,中午吃小半碗飯、幾塊瘦肉、半碗青菜,晚上就只喝半碗稀粥。每天堅持運動,白天花兩個小時爬山,晚上再長跑6~8千米,期間還因為太拼命暈倒過一次。

那天,我中午沒怎麼吃飯,下午頂著北京7月份毒辣的太陽一路小跑到山頂又跑下來,到家的時候血糖確實是太低了,從沙發上休息了一會起身猛了些,沒走個兩三步就是一陣頭暈目眩,一頭栽了下去,結果眉角撞到桌角,當時就血流滿面。跑到醫院縫了四針,留下了一個小傷疤,醫生說大概要兩三年才會消去,算是一個小小的紀念。

     1月到8月,我從100kg減到了73kg

     瘦下來之後好處多多,不只是自己看自己順眼了不少,信心小幅度提升,身體也好了很多,精力遠較先前充沛,連心律都比以前慢了。

 

     再之後的日子平常了下來,91日和兩個朋友一起踏上了這座美麗的島,住進了水源的宿舍,成爲了哲學所西方組的學生,加入了可愛的研究室B,每天的生活忙碌又充實,認識到了自己的學問有多麼的淺薄,為此正在不斷的努力著,偶爾偷懶,也可以原諒,最近的一件好事是也許找到了今後的研究方向。

    還有24小時就要邁進2013了,新年願望就等到新年再許罷。

 

 

 

 

不知不覺寫成了這種又臭又長的文章,還夾雜了很多本不該寫出的隱私,不過放在這裡也沒什麼人會看,文已成,也不願再改動,就這樣留下罷,算是回憶,也是紀念。

最後奉上我四月所攝的珍愛的翠鳥的照片,算是結束。

翠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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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老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5) 人氣()